#古风第二弹之王叶《盲眼画师》,嗷嗷嗷每日发出来都是这个点,简直摧残我睡眠质量╭(╯^╰)╮略长了点就一次性看完吧~
#前文: 【王叶】盲眼画师 上 【王叶】盲眼画师 中 总觉得接的有点问题,嗯日后再修好了~有问题一定要提出来啊小天使们!
#最后提一次,煜仔生日快乐!杰西卡生日快乐对不起生贺还这么对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爱不是黑!!!
#我家cc小天使 @叶沉沉 还有妹子 @纳兰双 ,妹子么么哒~!
#不要给我寄刀片不要找我算账不要找我谈人生lo主是无辜的!!!!
——————————盲眼画师——————
恋
王杰希上来时,重新冲了一壶茶带了上来,而那时叶修正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发呆。
偏近夕阳的暖色打在他身上,就连极黑的发也染上了几分异色。
“煜仔说要等一会儿。”王杰希坐下,将茶壶放在桌上,“喝吗?”
叶修摇头,手指一伸却指向了窗外那天:“看这天色,总觉得十分怪异。”
王杰希看着他的手指,指节分明而白皙,指尖部分莹润而泛起健康的色泽,而后抬眼,顺着这手指看过去,长安城上方的天,临近画阁这边是落日余晖,如同往日一般的天色,然而不远之处的长安城外上空,却是一片暗沉。
不是如墨的深色,也不是灰色凝集的厚重,而是形容不出的压迫感。
“你总不会觉得这是灾难前兆吧?”王杰希说。
叶修收回手指,笑:“谁希望是呢。”
谢绝了王杰希要送下楼的好意,叶修直接下了楼取画。
煜仔看他下来,指了指放桌上的画,那画经过装裱,看起来十分名贵,然而叶修只是将它拿起甩在了肩上,一副“此画很重需要扛回去”的模样。看的煜仔嘴角抽的极为厉害,然后就在叶修准备挥挥手告别时,突然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是叶大人吗!?”
叶修朝那声音看去,坐在门口小凳上的小女孩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还未开口,却是煜仔疑惑的问:“万万你认识他啊?”
那叫万万的女孩突然站起身,蹦到叶修面前,兴奋的点头:“就是叶大人了,我认得您!”
叶修笑,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对着煜仔说:“你青梅竹马啊?”
煜仔还云里雾里的,听了这话习惯性的点头,而后一愣:“啊?”
万万有些害羞的看着叶修,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我是从离江过来的,当初叶大人治水救了我们村的人。”
煜仔眨眼:“治水?”
而这边叶修听了万万说的,立马反应过来。前几年离江水灾泛滥,导致周边村庄被淹,村民四处逃散,死伤无数,而那次他奉命去治水,灾情缓下之后,有一村庄的人为表示感激,与他同性的一行官员临走之时,特此饯别了一番。
而这女孩便是那次水灾留下的,走的那一日,小女孩扯着他的袖子,脆弱又虚弱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最后摸了摸她的头,千言万语只是化为了一句:“以后会更好的。”
万万看他举着那画举了挺久,而天色也晚了下来,于是十分懂事的说:“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叶修见她装束,本以为是寻常人家的小孩,既已想清事情原委,也明白这女孩现在过的挺好,于是点点头,最后拍了一下她的头便离开了。
万万一眨不眨的看着叶修离去的身影,直到煜仔戳了戳她的脸。
“叶大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无赖也是个朝廷官员不成?”煜仔问。
万万先是点头又马上摇头:“叶大人才不是无赖!”然后将那水灾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下,煜仔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他当这人每日来画阁只是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呢。
是夜,更漏长。
烛光掩映下,投在屋内的光时亮时弱,王杰希走到卧房那张青玉为案的案几前,上面铺着的画卷服服帖帖落在桌面上。
他用手抚过画的右角,依次擦过画卷卷面,细腻中带着摩挲质感,这是长安城里最好的画纸。而画上之人轮廓已描完,上色也已即将结束,只是袖口的最下面有一排需将色泽加深,他取了细端的笔,沾了半点手上抬着的小罐子颜料,小心翼翼的落了笔。
那是他用存了很久的一种珍贵颜料所绘。
苏麻离青。市场上最为珍贵的几种颜料之一。而这最为珍贵的颜料,却是全部用在了那衣摆上,让其他画师见了,必是要心疼好久的。
王杰希一点一点的把袖摆绘满,匀了的色泽看起来十分相称,他松了一口气,将最后一笔落完,收袖。
他静静的看着整幅画,从构画,到上色,一点一点的看过来,最后终是觉着满意了,然后视线扫过画中人的双眸,脑中突然闪过那人今日过来时的神态,挑着眼角,明明是十分邋遢糟糕的形象,却又是一脸的满不在乎,眉眼稍稍弯了起来,目光看过来时,仿佛能看到那人的内心深处。
王杰希轻轻笑了,然而笑着笑着,那笑意就没了嘴角,慢慢冷了下来,最后回归到空茫。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日的春日,清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画卷轻轻与栏杆相撞,发出微微的声响,然后那风擦过脸庞,留下淡淡的清香。
画的有些累了的他,原本只是让自己眼睛舒服一下,而后那视线转向街道之时,一眼就看到了咬着狗尾巴草杆子晃晃悠悠走进兴欣酒楼的叶修。
目光穿过被阳光映出几分流彩的两张巨幅画卷的间隙,微暖的光透进来,让他眼睛不自然的微微眯起,就这么偶然的那么一瞥,他见了他,自此再移不开半点视线。
三千红尘此刻不过静寂,未曾相遇也未曾擦肩,芸芸众生中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一眼知道那是你的劫数。
依
陈果与魏琛成亲那一日,叶修向王杰希招呼了一声,两人便去了城北。
两人新房便安置在城北,对于城内这一条街来说,是十分宁静的。大红色布满眼帘,红烛齐整的一字排开,而那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来,花轿终是慢慢过来了。
叶修拉着王杰希在门口望着,脑海里闪过陈果平日的装束,只不过也只是闪过一瞬,新娘便被新浪迎了出来。
这一日陈果终于是不再走她那特立独行的路,而是规规矩矩的穿上了礼服,被人扶着走进了大堂。
叶修笑了笑,与王杰希坐于边上大桌上,倒也是极具分量的人物。
魏琛此时更是不复平日的猥琐样,穿着礼服让人瞬间有种这人改头换面重新坐人之感,他目光扫过叶修时,叶修笑着使了个眼色。
—老魏今日你看起来果然人模人样啊。
魏琛翻了个白眼,转身招待客人去了。
—老夫今日大婚不和你计较。
叶修感叹的戳了戳王杰希的肩:“没想到老板娘真的就成亲了。”
王杰希看向他:“怎么?”
叶修做出一个有些惆怅的表情:“以后都不能随便吃兴欣的东西了。”
王杰希奇道:“为何?”
叶修依然惆怅:“已为人妻,肯定更抠了。”
王杰希笑:“这话可别被人听见了。”
叶修也笑,拉拉他的袖子:“待会儿闹洞房去。”
王杰希面无表情的挥开他的手:“要去你自己去。”说完又觉不妥,加上一句,“别去了,多吃点东西。”
幸而叶修也只是开玩笑,点点头后吃起了花生米,没有再提起。
大婚之日如此这般也慢慢走完了程序,有魏琛一些狐朋狗友喝醉了,相互唤着去闹洞房,被魏琛一巴掌推出了门外,然后“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些朋友红着脸站着门外,吃了个闭门羹倒也不生气,勾肩搭背就继续喝酒去了。
叶修靠在走廊外不远的栏杆上看着,看着看着有些感慨。
在这世上,每人终有归宿,无论是直爽如陈果,还是市侩如魏琛,最后都踏进了宿命大门,相偎相依过上这么一辈子。
他看着眼前的酒杯,玲珑大小,里面的酒在月色照映下,泛起幽幽的光。王杰希就站在他的身旁,长身而立,那目光却是投向了酒席热闹的人群。
“你是不打算把那幅画送给我了?”冷不丁叶修开口。
王杰希还沉浸在成亲的气氛中,没缓过神来:“什么?”
叶修扬眉,那目光笑意中带着点点调戏:“我竟不知你恋慕了我那么久。”
王杰希怔怔的看着他,脑中千万思绪乱做一团,他想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然后叶修刚才开口的那句话闪了出来,回荡在脑海里。
那幅画?那幅画……
王杰希想起了卧房里的那幅,他画了将近三个月的,叶修。
“原来你看过那幅画了。”王杰希也不避开这个话题,本想找到合适的时机,被叶修提前戳破虽是意料之外,倒也不影响,只是将这时日提前罢了。
“不小心看到了。”叶修喝了一口酒。
然后王杰希的话就传入了耳廓。
“叶修,若我说我第一眼见你便喜欢上你,你信么?”淡淡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极为郑重。
王杰希定定的看着叶修,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他看到叶修先是惊讶了一会儿,而后那眉眼便同平日一眼,只是那似是点满了星辰的双眸,此刻更是染上了春日的色泽。
“信。”他听到叶修开口,那眉眼弯弯让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抚了上去。
叶修垂眸,任由他的手抚过眉尖,停在了他的眼睑上。
看着叶修突然温顺起来,王杰希轻轻笑了,那声音像是染上了酒香,对着叶修的耳廓,说。
“那你愿意同我一起看这秀丽山河么?”
旁边是喧闹不休的酒席谈笑,伴着夜风吹过的声音,在此刻却只是静寂。
王杰希看到叶修垂下的双睫一点一点挑起,直到那瞳孔直直的对着他,幽深不见底的墨色,在月下清浅了起来。本略有些抿着的唇角缓缓勾起,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然后他听到叶修说。
“那得先把画送给我再说。”
然后自从这一日过去,谁也未曾提起这一夜的事,以及那幅画。
王杰希依旧是坐在他的画阁里,一心一意画着各种画。
叶修依旧是去了兴欣酒楼,坐在他的专座上,喝着茶吃点小吃。
那之后微草挂在栏杆的两幅画被撤了下来,也不知是被人收走了,还是觉着放久了外面会积灰,总之就是被拿下来了,而拿下来之后,对着的这两边临窗,就那么时不时的能与对方的目光交汇。
叶修喝着茶举杯,眉眼依然是弯弯。
王杰希勾着唇,笑的温暖。
最后还是叶修忍不住,在一大清早踏进了画阁。
精神异常抖擞的煜仔见他走进来,很是奇怪的问:“平日不是申时才来么,今日怎么这么早?”
叶修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头:“今日朝中无事,所以就来了。”
然后转身便上了楼,留下摇头无奈的煜仔。
“你来了。”一切都如同前段时日那般,未来到王杰希身前却已听到王杰希的声音,叶修扬眉,慢悠悠走到王杰希的身旁。
没想到今日王杰希竟没有作画。
叶修问:“怎么不画了?”
王杰希将他的手从袖口中拉出,然后牵着就往楼下去。
叶修原本是一头雾水,手被牵了那思绪就转了个弯儿,悠悠荡荡的就飘去了其他地方。他的手被牵的紧紧的,指尖微动就能触到对方的手指。他也懒得想其他,就这么跟着王杰希的步伐下了楼,偶尔视线停在两手相握的地方,淡淡笑了。
两人就这么当着煜仔的面,踏出了画阁,往城南的方向走去。
“这是去哪儿呢?”叶修看两人走了许久也未达目的地,出声问。
然而王杰希只是将手握的更紧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修也不再问,跟着往前走。
行至一条幽静的大街,时辰有些早了的缘故,街上行人寥寥。叶修看到王杰希在一古楼面前停了脚步,抬头一看那牌匾,上面题着“微草居”。
这一看便知,是微草的另一处分店了。
走了进去,王杰希放了他的手,让他坐在长凳上等一会儿。叶修点点头,看着他往右边一道门走进去,没了身影。
“微草的地儿到哪儿都设这么多门门道道啊。”叶修感慨。
闲着无聊,他站起身随便走了一下,对着类似王杰希所呆的画阁构造随便瞟了几眼,然而还没多看几眼,那边王杰希走了出来。
这么快,他心想。
而王杰希身后跟着一个面善的中年人,两人走至叶修面前对着王杰希说:“你在这儿多呆一会儿,画立马送过来。”言语间藏不住的热络,叶修朝他瞅一眼,王杰希的目光扫过来,他直接问。
“什么画?”其实心中有了计较,只是确定的问一下。
果然王杰希笑着说:“你知道的。”
那中年人早在叶修出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他知道王杰希前几日拿来的画,既是精修装裱,那也是看过画的,一看这人,立马就明白了几分。
于是对着叶修招呼道:“这位公子有喜欢的画和我说一声就行。”
叶修想说,我不买画。然而看他如此热情,点点头应了。
随后便向二人说了声有事先忙,便走了。
叶修斜眼看王杰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王杰希知道他要较真,抿唇笑:“你这么说就表明你已知道了。”
叶修侧过头,懒得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离开时,王杰希将那画交给叶修,叶修沉默,却也将画接了,回去时路过的街道此时已不是早晨一般冷清,而是热闹的有些喧嚣。
叶修用手臂撞了一下王杰希的肩:“趁着早晨无人才把我拉过来,此时你敢牵我的手么?”
王杰希看他眸光微闪,一瞬便消失在了长睫下。他心下觉着好笑,也不答他的话,只是伸出左手,用力的握上了叶修的手。
手贴上手的那一瞬,他感觉到叶修的手颤了颤,于是张开五指,扣紧了叶修的手。
十指交错,传来的温度慢慢顺着皮层,直直的到达了心里。
两人就这么往前走去,无视了身旁人的异样目光,王杰希余光看向叶修,只看见他抿着的唇线,以为他是紧张了,刚要说上一句,叶修的手回握了过来。
紧紧的,没有一丝缝隙。
然后那唇,向上勾了起来。
王杰希抬头看了一眼晴空,温柔缱绻的风,缠缠绵绵的云。淡淡笑了。
离
又是半月过去。
叶修上微草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白日无事,一天能来几趟,不过相比以前,王杰希出画阁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是去兴欣酒楼,两人悠着坐着谈天,有时拉上叶修,去野外走走,或是让他陪着自己上微草其他店儿调取一些颜料,或是两人什么也不做,就窝在一起看王杰希的画,叶修心情好了对着那画一个劲儿的夸,虽然没什么实质的点评,却让王杰希心口暖暖的,然而如若是心情不好了,夸还是夸,然而那夸就与画一点儿关系也扯不上了,听的王杰希又气又无奈,还是随他去了。
两人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坦,长安城里也是一片太平盛世,每个人都走着自己的路,早晨的吆喝还是那么大嗓门,卖饼的老大爷还是会一家一家的上门问要不要买饼。
然后就是这么一片安宁晴朗的气氛中,天灾降临了。
远在千里的西江水起了洪涝,泛滥四野,朝廷震惊。
听闻此消息时,王杰希怔怔的停了手里的笔。他看着窗外那天,依然是清朗如旧,然而远处那片天空,暗暗沉沉。
之后,叶修好几日未曾来过画阁。
王杰希还是如以前一般画画,然而发呆的时间变的久了许多。
煜仔偶尔也会跑来问叶修怎么不来了,脸上的表情又别扭又担心的。
王杰希叹气,然后叹完叶修的声音传了过来。
“啧王杰希,你今日想什么呢,都没听见我的脚步声。”
王杰希侧头,叶修悠悠走过来,然而脸上还是憔悴了几分。
他笑:“朝中之事累坏了吧?”
叶修摆摆手,拖了个小凳子挪到他身边就坐了下来:“这还是开始呢,之后更累。”
王杰希摸了摸他的发端,光滑依旧:“叶修你会去往西江么?”
叶修眯着双眼:“身为漕运总督的我怎能不去。”
王杰希一根一根抚过他的发,沉默不言。
叶修看他表情凝重,笑:“你还怕我被水冲走了不成?”
王杰希一个指头戳向他的额头:“别说这种话。”
叶修眼睛一转,看的王杰希心里有些发毛:“老王你不是懂看相么,你来看看我此次能否生还归来?”
王杰希这时再无奈也是来了情绪,唇紧紧抿了起来,对着叶修的视线里冷冽的如同冬日寒冰。
叶修眨眼,右手抬起放在了他的左眼上,声音变得轻柔:“你就等着哥归来吧。”
王杰希左手覆在他的右手上,轻轻应了声:“嗯。我等你。”
叶修离开长安城时没有向他告别,只是让陈果给他带了个口信,也不知是说服他安心,还是让自己安心。
说了一句:自古人的智慧无穷,许多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的。
听了这句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是否安了下来,只是看到眼前陈果脸上掩藏不住的担心,还是安慰了她一句:“不会有事的,总督不需凡事都亲力亲为。”
陈果听了点点头,然而脸上的担忧未曾淡去。
叶修走后,王杰希倒是改了每日在画阁作画的习惯,每日去了兴欣酒楼,坐叶修常坐的那张桌。
老板娘见他来,也是异常欢迎,客不多的时候,跑出来与王杰希聊上一聊也是极为平常的一道景色了。
偶尔煜仔与万万也会跟在他的身后,他前脚进,那两人后脚就跟了进来。幸而陈果对这两小孩十分喜欢,常常给他们送上点吃的,两人都是感激不已。
今日刚一落座,陈果便坐了他身前。
“今日还是没有叶修的消息么?”陈果将点心搁在桌子上面,嗑着瓜子,“这都多少天了。”
王杰希只是淡淡笑:“西江水灾较之以往十分严重,多花些时日也是必须的。”
陈果叹气,却是将一封信递到王杰希身前:“原来你如此想的明白。”
王杰希看一眼那信,泛黄的纸色有点洇湿,他缓缓打开那信,入眼的是极为熟悉的字迹。
“时日比预期要长许多,然而平安勿念,待归。”
王杰希看着那“归”字,撇出许多,倒是像极了主人随性懒散的性子,他微微勾唇,将那信折了回去。
陈果瞅他表情,突然贼贼的笑了:“叶修的字是不是很丑?”
王杰希轻叹:“比起我来自是不如。”
陈果一听,眼睛瞪大了看着他,像是见了鬼一样:“你这语气怎么像是被叶修附身了。”
王杰希将杯子拿起,一口饮尽:“耳濡目染久了,开个玩笑罢了。”
陈果见他攥着那信紧紧的,心中明白,于是笑道:“急着回信就回去吧,这些瓜子点心若是不想吃了就带去给煜仔吃吧。”
王杰希敛眉点头:“麻烦老板娘了。”
陈果给他用袋子装了起来,然后送他到门口,见他走进了画阁,将那袋子交给煜仔,然后煜仔开心的打开。
她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
她不知的是,王杰希琢磨了一晚上最终落了笔的回信,还没寄出,西江传来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朝廷所派七名官员,一夜之间于水中倾覆,众人打捞许久,未见尸骨。
别
奚离是离西江最近的一块地,现已早已不复当日的模样,原本饥荒让许多人无家可归,死的死,残的残。而今被水灾一冲,百姓更是死伤无数。
王杰希站在江边上,原本汹涌澎湃着将村庄卷走的洪水,现在一眼看过去是无边无际的清浅,层层叠叠的泛起,惊起无数的涟漪。
这水,过了一月竟是慢慢的退了。奚离虽不复当日模样,现今也慢慢好转,朝廷又派出了一批人,同时给予许多政策,许多百姓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
就像当初那次离江一般,洪涝席卷而来,来的快,去的也快。
现在看来,竟像是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
王杰希攥着已经有些泛灰的信,怔怔的看着这摊水。自消息传到长安城已过了整整一月,这一月他一日复一日的等在西江边上,望着那水随着修好的大坝缓缓而过,心中的期望一点一点被消磨掉了。
王杰希每日都这般看着那水花,仿佛这样那人就能从水中浮起,然后拧着湿透的衣服,对他笑着说一声“哟等我很久了吧?”
然而,时光流逝,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期盼的理由。
整整一月,那七人的尸骨至今未曾发现。
然而他依旧这么看着这江水,一看就是一天。
有人走了过来,王杰希侧头,花白的胡子的老大爷勾着身子,一步一步走来了他身旁。
“这水可比离江那次大多了,天灾人祸谁又说的明白呢。”他感叹着,沧桑的眼中掩藏不住的感慨,“希望那些被冲走了的人,来世投个好人家。”说完晃晃悠悠离开了,留下王杰希一人还在岸边站着。
王杰希苦涩的笑了:“可是我只要你的今世啊……”
他想起了很多,叶修的容貌总是在他脑中飞速穿梭着,等他想细细看过那一张张脸时,却又模糊的让人看不清。
然而那眉眼,总是能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
无论是第一眼看时的眉目轮廓,还是日后相交后的音容笑貌。
前一日还牵着那人的手,看着那人的唇角轻扬,手指相交传来那人的温度。今日却是连那人的尸骨也不知在何方。
本以为是求不得,谁知最后云散日出;本以为可相守一生,谁知一别,竟是黄泉陌路。
西江洪涝已过,长安城复平日清明,然而未过一年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宫廷御用画阁顶级画师王杰希,一日忽而病倒,醒转丧明。然,未曾弃笔,京城盲眼画师之名盛起,只再未曾画以人物鸟兽,一生画水。
终
风雪夜,长安城。
莹白的雪从天际缓缓落下,铺了一地的素白,而那细柔的雪中偶有行人足迹,踩出一连串的印子,直直蔓延到路的尽头。
身披斗篷的青年坐在昏黄的灯光前,那烛光摇曳着,晃的一室的静寂中添了几分声响。他束紧了领口,让自己变得更加暖和一点,而那眸光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如同深夜的墨色。仔细一看,能看出狭长眼角隐藏的模糊水光。
这青年,眼睛竟是看不见的。
只见他缓缓起身,也不顾身后摇曳的烛光,脚尖轻点地面,而那动作像是极为熟悉一般,踱步走去了窗边。
窗外是他不曾看到的暗沉天空,夜晚的冷意让他的脸有点冻红,这人抬高了下巴,看向了根本看不见的天空。
“今晚,还是无月的天吧。”像是低语,又像是压进了喉咙里。
这一夜,又是那个梦。
无边无际的黑暗,远方是莹白的月亮挂在天上,而那光指引着自己,走着走着,就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微光。
有些残破的渡口,前面是广阔的水域,那水似是有些倦怠,慢悠悠的向下方流去,而站在渡口这边望去,只是半点的黑色。
他忽而又感受不到了,不管是有点冷的风,还是透着温度的光。
他伸出手,触摸到的依旧是空茫。
无边的黑暗似是要将它吞没,然而即使吞没,他也无法肉眼所见,然而一瞬,只是一瞬,他的视线渐渐宽阔起来,那黑色也渐渐散了,通向渡口的那江水泛起了微微的光,照亮自己的脸。
他看到有人挑着灯,一步一步走近那渡口,隔着流动的江水,隔江相望。
本应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就直直的看向了那人的脸上,青蓝色的衣衫,浓墨般的发,就连脸上微眯的眼,轻勾的唇都能看到。
他看着那人,那人看着他,然而相顾只是无言。
到了嘴边的名字就这么隐在了微张的口中,他不知应是哭还是笑,他只是伸出手,缓缓的,缓缓的,朝着那人的方向伸过去。
那人似是笑了笑,本不知摆表情的他也跟着笑了,只是那手垂在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依托。
“说好等我的啊,可不要忘了。”说完那人眼角一挑,有些肆意的笑着。
他狠狠点头:“等你,我可没忘……”
然而还未说完,他就见那人的身影,渐渐的淡了,那明明还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随着身形直到透明,终是没入了虚空。
未说完的话低低的从口中流出,而那尾音像是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里,只剩空气流转。
“一直等你…呢......”
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一瞬,漫天的黑暗又将他缠绕,视线里除了如墨的黑色,还是黑色。
他微微笑了,那双眸一片潋滟水光,不知是谁点染了秋色横波,漫天的悲戚缩成弯弯的眉眼。转瞬便化入了那长睫里。
南谨二十七年,南谨御用画阁微草当家易主,传与二当家之子煜,而落笔冠长安之人,盲眼画师王杰希,于临终前唤其身前,所嘱之言无人知。
王杰希火化次日,微草当家煜将其一生之画收纳,其间见那数幅画,清一色,皆以水为底,满眼尽是沉静如水,无一汹涌。感叹之余行去西江,将王杰希所作之画,全部随那骨灰,一起葬了西江水。
后人再未见王杰希作品。
叹
说书人说完那一段后便没了下文,那眸光一眨,确是将眼前碗里的水一饮而尽,几番描绘下来,故事里的人明明鲜明的让人觉着那些场景就在人的眼前,然而最后留下来的只是微微的回味。
故事已有结局,然而那盲眼的画师在临终前最后一刻所念的名字必定是相知相交的故人罢,也许死前,苍老的手还抚过那画卷,纸上依稀留有画过的痕迹,然而画上的人再精致美好,他也再看不到自己造就的事物。
高英杰想到这里,已是微微怅然,虽不至感同身受,却也被那故事里的一点一滴所感染,故事到了末尾,再无回转的余地。
这便是三千红尘留下的印记,再久远,也无法更改命运变数。
身旁的人渐渐散了,这一局听罢,大家也开始各忙各的去了,只有高英杰见说书的老先生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顿时抛下所有思绪,跟着便出了听书阁的门。
那老先生瞅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他跟在了身后,一步一步的跟随。
高英杰也不为其他什么,说书人那一摇头他虽不觉自己是冒犯了什么,然而十分单纯腼腆的他总觉得有些疙瘩在心里,于是一路跟着老先生,也没想着要出声询问。
然而老先生却突然停了脚步,
“你知这世间,何为爱恨吗?”
高英杰眨眼,似懂非懂的摇头。
“而这爱恨,远不止男女所表现出来的。”
高英杰听不明白,本想着等老先生继续说下去,然而那声音停在这句,就没了下文,待他再想问,那老先生却是似叹非叹:“真不知是孽缘还是……哎…”
他怔怔的看着老先生叹完,悠悠的往前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跟上去。
他只知,那一日的梦中,春日渐暖,风轻云淡,咬着狗尾巴杆的男子挑着眼角,肆意悠然的模样,而离他不远坐在案前的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笔杆微动,泼墨轻描,色彩被慢慢染了上去,眼前那画赫然是随性站立的男子,而不过片刻,作画的男子抬眸,看向了站着的男子,那男子此刻目光也是转了过来。
双目相对,两人微微的笑了。
三千红尘此刻不过静寂,芸芸众生中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就算知道那人是你的劫,却仍是义无反顾。
——END——
词
捱过风雪漏窗檐雨穿墙
借明月千里能送我还乡
夜来梦中是谁渡口挑灯望
依稀泪光氤氲了脸庞
青梅竹马的年月成诗行
他画尽绿瓦高房与红妆
多少回站在城楼上远望
那是他望不见的地老天荒
他望着远方相思穿过肠
他藏着红烛等把她照亮
他画着那个她到耳聋眼盲
而他再看不见他的姑娘
望不见望不见她眼底星芒
望不见望不见她两鬓苍苍
望不见望不见她眉间哀伤
十载过忘川河旁我没忘
你守在渡口与我隔水望
有雪花落在肩头和发上
而我再看不见你今生模样
要如何与你共赏这风光